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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康多拉维奇

猛禽


本书取材于电子游戏  《逃离塔尔科夫》。

«Escape from Tarkov»


第一章


滴答,滴答,滴答。水一滴一滴滴进锅里,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了。我无从知道这根管子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但管子里有水!而且完全是正常的水,甚至是清洁的!我默默感激这位不认识的粗心鬼,正是他的疏忽,水才得以从管道接口滴出。倘若那个人是认真负责的管工–那我也能到别处寻找滋养生命的液体……一个问题就这样解决了。但只是一个,问题还很多!水还不是这些问题中最重要的,活下去才是首要的,其次要填饱肚皮,然后再解决其余的。

回顾既往,想起那几本漂亮的书,光鲜的封面为啥总是裸至腰际的彪形大汉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搂着性感十足的金发女郎(为什么从来都是金发女郎?),另一手紧握分量很沉的机关枪。背景里,形形色色不务正业的人姿势不雅地躺个横七竖八。这些英雄人物的方方面面都顺理成章的成功。好运的形成都发生在需要的时间节点,而且不外乎是特种部队的经历及时提示了必要的步骤。至于他们的本领,使用任何武器在一百米开外能够击中苍蝇眼。对此,我向来无语。

是啊……小说写出来的英雄活得真好!我遗憾那些书里没有自己,不是退伍特种兵(但因此我四肢齐全,没有遭受过内伤),缺乏肌肉发达的长处,没有恶劣条件下连续十年不间断的战争经历。

我有能力编写电脑程序。这不错,我要如实地告诉你们。任何健身运动……大概不会徒劳无益,走、跑、跳,我都行,起码现在还做得到……长途跋涉和郊游我也常去,所以我会点篝火。钻进睡袋在云杉下过夜也有过两回。搭帐篷八成也不会失手。我向来自己做饭,因此不需要私人厨师。

我看着锅,水还没有涨到一半。要是上去跑一趟来得及吗?最好还是等吧,直至水涨到锅边,到时把行军水壶和水桶都灌满,只可惜管子下边塞放不下桶……否则就不用这么盯着看了。

管子里的水何时滴完,谁知道。也许能滴一天。也许最终水就会这么长时间地滴下去。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注定。而且什么都是不清楚的,任何事情莫不如此。例外的只有一件事,你和你的生命,无人感兴趣。你自身拥有的东西才有价值。

我拥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行军水壶?毋庸置疑,这是我在一家正经商店购得的优质行军水壶。行军饭盒那里也有,甚至还有带盖带把的水杯,而且都用迷彩图案的衬套包着。

很不错的一把折叠刀,是我在同一家商店购买的。当时我很傻,这类东西随时需要储存一些的。可手里只有行军水壶和折叠刀。那时,有了个主意要给新来的女同事留点印象。请她下馆子!所有的钱都留在那里了。我真傻,还能咋样……她叫什么来着?尼娜?还是尼涅莉?现在记不住了。妈的,充满感情的回忆竟然忘得这么快……

这些都是如何开始的?差不多通常的样子吧。有几天我们事务所里大家可谓不得安宁–要完成上边下达的紧急任务。那可是天路华集团公司的总部办公室啊。送信的人在走廊里跑来跑去,把一包包文件资料拿来拿去–领导要求迅速清点工业设备库存。不过,我们这家控股公司规模不小,大家都得一起忙乎。如果有人幼稚地认为,为此只需拿着清单在车间和仓库里找就行,那就大错特错了。人们琢磨出电脑登记干啥用?就是为这个嘛。虽然如此,但也清楚了,拿着文件在走廊里跑来跑去的做法没有彻底消除。

为了加快工作进度,我们团队人员连同设备和文件一起上车,被拉到了“蓝色海岸”!那里给我们配置了一整栋楼。说实话,一层的武装保安令我有些难以适应。大楼附近和大门顶上都有“尤谢克”保安公司全副武装的雇员执勤!不必惊慌!询问了我们一堆莫明其妙的问题以后,人家解释说,塔尔科夫城出现了犯罪分子破坏社会秩序的零星事件。当局对付不了,领导也不打算拿重要人物的生命和健康去冒险。所以,你们尽可以在此好好生活,好好开心吧!这里的工作也简单:操作过程中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事务分你们的心。我们的手机都被收走了。对此也无人惊讶。实践中这是司空见惯的。

最近这周已顾不上休息了。可以说,白天和夜晚都在工作岗位上度过–只不过电脑跟前不能摆放折叠床!饮用水和咖啡,以及各式快餐汤和分量可观的速熟粥,都有安排。为女性职员腾出专用的几乎配有水疗按摩的温馨的房间。你们只要干活就行!我们都埋头苦干了,而且胜任了。因此许诺颁发奖金给我们,不过,谁也没有马上发。说是会通过银行卡转账。后来呢……

紧急工作结束以后,我们被带到街上,分别安排上了大轿车,由加强的保安人员陪同返回。在办公大楼附近下了车……大家疑心重重地迅速散去……

说实话,经历了可怕的一瞬间……起初,有人不想安排我们IT技术人员和行政人员回去,说是还有活儿要干。但是,有什么事情没按时到位,保安队长被招呼出去了。我们见机迅速钻进会计科的车子,没有人要他们留下,于是随着他们驶离。而我们的小面包车停靠在大楼门口。

大家来到街上,四下张望,选择去小酒馆,就是大家平日里吃午餐去的那家咖啡餐厅。当然也有人往家跑了,完全应该理解他们。马什卡的猫,谁知道有多长时间没喂了!而那些除了自己,家里不需要给别人提供吃喝的人,留在了咖啡餐厅。大家把几张桌子拼起来,然后各自坐下,环顾周围,此时此刻,才感到有些不正常。没有人急着过来给我们点菜。这确实太奇怪了。毕竟我们是这里很熟悉的常客。,又不是什么叫花子,向来给足小费!没有一个服务员,只是有人在厨房把厨柜弄得很响。

“喂,到底还有没有活人?” 帕沙·加里别林不耐烦地问。

随着他的叫声,从厨房探出某人的一张脸。

“想干什么呀?”厨房主人的反问相当不客气。

“就是想吃点饭呗!”

“那就去别处吃呗!”对话人晃着肩膀。“干嘛要叫唤?”

“是这样啊,服务员在哪里?”

“鬼才晓得……”那张脸的主人含糊应答着,从视线里消失。

怎么说?请问,究竟怎么啦?

寻找无果而终,工作岗位上最终也没见到服务员。在旁边的屋子里我们看见两个家伙,他们极不友好地朝这边侧目而视。由于我们人数占优,这俩家伙缄口不语,转眼就令人起疑地消失了。讨厌的东西。难道此地发生了什么?众人一下子没了情绪,谁也不再想什么聚会了,每个人想的都是回家。

白白地等了半小时公交车。我啐着吐沫拨打电话叫出租车。那边全一样:“对方不通”。一处不通也罢,可三个不同的服务点都不回答!他们真是见鬼了!据说,徒步走有益于健康。

我没有为肌体健康说好话,因为事情可能就如此。但徒步走路这段时间,心绪的确已经糟糕透了。城里弥漫着不正常的混乱。有人急匆匆地去别处,几乎就是在跑啊。一辆随意乱停的吉普车看过去蛮劲十足,顶棚上满载家用杂物。这种状况的车子我已经看见好几辆了。以我之见,大家都是在匆忙中能遇到什么就装载什么。谢天谢地,绿植和洗衣机倒是没有人拉走,否则势必会以为,战争突然爆发,大家都在逃跑,在撤退。愚蠢透顶,现如今往哪儿跑呀?有导弹打不到地方吗?

算了。这就是我家的房子。现代化的楼,不太高吧,一共六层。人家说,这是某种超前设计。应当这么想……否则,我凭啥每个月要付给塔尔银行相当数额的票子!直升梯运行,所以上到我的四楼没问题。打开房门,扑通一声倒在沙发椅上,大声发出了开机的语音指令。自己毕竟是个程序员……要以应有的方式调控自己的家用电器。音箱咔嚓一响–电视机开了。我们这儿还有什么新闻?我家的电子系统超级复杂,有灵性。瞧,它会把重要新闻呈现给我!新闻来了。

我呆呆坐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的愚蠢,笑的得意,尽管不存在任何可笑的理由。脑袋瓜固执地不愿把两个二相加,干脆拒绝承认眼前清楚看到的东西。

原来,我们坐在办公室处理资产清单的那段时间里,城里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件。不知何故,所有的保镖群情激愤,对很多企业和公司的领导发难。这样的攻击也没有绕过我们,也就是我们的控股公司。各个营业点的许多高管“突然间”跑路了。好在现今的边境,远不是声名狼藉的“铁幕”。紧随其后就是大家一个接一个地都开始跑路了。莫非都喝醉了?

得了吧,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家伙。随时都找得到把柄抓他们。现代生意场嘛……你们知道,有时错综复杂,无法立刻同某些犯罪行为区分。特别是税务。这方面他们特别糟糕。坊间的玩笑不无道理,杀人的风险小于偷税漏税。因为杀人需要有事实作证据,可是税务领域什么证据也不需要就会一声不吭地查封你的帐号。你去辩解,证明自己清白吧。总之,我理解那些精英,谁愿意把舒适的家调换成预押所的床铺。这不就是侦讯监狱今天的名称吗?或者说,所言根本不是我们这儿?

其余的人嘛–哎,他们这是打算去哪里?会计–是啊,除了领导,他就是坐牢的第一人选。普通工程师或者程序员–他跟别人争,何苦呢?这个星期警察逞凶,杀一儆百地把某人关押起来。很能干是吗?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关押起来吧?

我的乐观态度似乎远不是人人都赞同。通过那些新闻可以得出结论,有的地方事情竟然发展到了枪战!总之要当心……就是没有料到这个现象如大家都知道的“失心疯”那样迅速蔓延!连平民百姓都在逃跑:射击就发生在窗户外,睡觉的环境太恶劣。他们选择各种逃离途径:乘车走公路,乘船走水路,还有疏散的专用车辆。

时至今日,事态仍持续发展。一如既往,当局发表的是安抚人心的声明。然而,大家根据街面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作判断,没有人在意当局说了什么。

总之,这是嘲讽的戏言!小酒馆关闭了,或者相反,还开着门。想到在那里忙活的人,我得出一个结论,小酒馆的员工和这些事无关。电视台过去曾经报道过,在混乱时期,正是那种人随意打劫小饭馆和商店。要说阿,很像这种情况!

等一下。我们家里还有吃的吗?巡视橱柜和冰箱没有带来特别的兴奋。几袋快餐汤,各种粮食–总量大约三公斤,还有几听罐头,两瓶威士忌。就这些。平日里我都是叫外卖送餐到家。这些是为临时填肚皮留下来的。我试了几次外卖订餐,结果都在预料之中:无人接听电话。通讯系统也见鬼了。我抄起一个稍大的提包,去商店吧。

哎,就我一个人这么聪明……第一家商店就让我吃了闭门羹:大门上锁,窗帘严严实实拉了下来。好吧,它不是最后一家嘛!嘿,左右都一样,第二家同样关张了。走近第三家时,听到嘈杂声响和喊叫声。我拐进角落里。

传来砰砰啪啪的声音!操你妈的!我赶紧趴到地上(电视台一贯这么建议),朝四处瞅,那边什么情况?

没啥好事。几个脸色阴沉身着迷彩服的男人正从破碎的商品橱窗往外拽拉一个人,显然已经死了。看得见血滴落在柏油路面!这几个男子肯定是强力部门的人!自动步枪,款式一致的迷彩服,步话机。看样子,我得从这里溜掉。

“站住!”

当你爬行时,如何执行这样的命令呢?有趣啊。保险起见,干脆趴在原地不动。鬼知道他们怎么判断,他们不懂幽默。

脚步声。肋骨被踹了一下,但下脚不重。

“站起来,把手伸出来!”

我摊开手掌伸出去(就得这样–没哆嗦!),竭力平静地做出这个动作。

“提包里是什么?”

“空的。我来找吃的,打算买点。”

提包从肩膀上拽下来,里朝外翻开。

“证件!”

“随身只带了通行证。”

“拿出来!”

我从兜里掏出裹在透明塑膜里的通行证。

“嗯……卡拉谢夫·丹尼斯·维克托洛维奇?”

“是我。”

“照片挺象……住在哪儿?”

“落叶松林荫道五号4层15室。”

对话人朝自己同事转过身去。那几个人已经不再检查尸体,慢腾腾地朝我们走来。

“指挥官,你听见了吧,他是本地人,住在附近,出来打面包的主意,行吗?”

“愁得发疯了不是?”

我被重新围住,再次查看了提包,衣兜都被摸了一遍。

“全是空的!从哪里冒出来的傻瓜蛋?”

“出什么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哪来的这股幼稚劲?”

“我们单位全员处理紧急工作……差不多一周没离开岗位,睡觉都在班上!”

根据走过来的这几个人对其中一位的态度判断,他就是指挥员。此人冷笑了一下。

“全民倒霉的时刻到了!”

“战争?”

“暂时还不是。说它不会发生,也不是事实。平民百姓几乎推翻了一切。今天外逃已经被封堵。”

“哦……那怎么办哪?早就该安排我们离开!”

“当局谁也不欠–全都原谅了!弟兄们,走吧,还剩下两个地方。”

他们对我已经没了兴趣:强力部门的人把通行证还给我以后就转过身去了。

“别走!那商店哪?我去哪里买吃的呀?”

“瓦夏,给这个受苦受难的家伙一点什么吃的。”

两听罐头食品落在我脚下。枪手们头也不回地在街角那边消失了。

就这么走了……他们可刚刚打死了一个人哪!按说,警察应该到场查验清楚、做笔录……可我?我能做什么呢?作证人?但我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啊!

我捡起罐头,绕过死尸,朝被砸坏的商品橱窗里瞧了瞧,没什么可拿的。看样子商店被洗劫一空,货架空荡荡。只有到处散落的若干瓶矿泉水。就是说,死者有什么东西不愿意同强力部门的人分享?为此他们很难堪,于是把他摔打得砰砰响。妈的,往商店里看够吓人的……那也得看!根据刚才那几个爷们的话判断,现在到处都是这种状况。

我小心翼翼越过窗台,尽量不被破碎的玻璃片划伤。矿泉水装进提包!还有什么可拿的?哦,还有香烟!可我不抽烟!这时,内心的贪婪一个劲地发声:“白给的!店主不在,拿吧!”

我手里攥着信用卡,眼睛踅摸结算台。“你是傻瓜啊?!还是疯了?傻逼!哪还有结算台,大门口死尸一具!”嗯……嗯……噢……我确实……稍微有点那个。信用卡在钱包里,钱包在兜里。一条烟已经放进了提包!

面包没有了,其他罐头食品也没有。看来,折腾成这个样子已经不是第一天了–所有东西都洗劫干净了。矿泉水还有:现在还关注饮食规矩,不能令人信服。算了。这还有儿童食品,行吗?孩子们可以吃,那成年人当然不会禁止的。早饭吃“阿古沙”品牌儿童食品对我太好了!

角落那边轰的一声,动静不小,打断我的思路。傻瓜了吧,射击专瞄成年人!赶快走掉!

跑到出口时,想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段时间始终搅得自己心神不定。那是指挥官袖子上的臂章。时间不长的服役期限内,我在营参谋部见识过各种来访者,其中很多人佩戴各式各样的袖章袖标。有一点把它们汇聚到一块,就是没有一个外国字母。而在这里,臂章就贴着鼻子晃,让我看了个一清二楚。拉丁字母豁然在目!盾牌的图案是手柄上扬的剑,文字是“BEAR”。哦,想起来了,翻译成俄语是熊。这是俄罗斯军队的哪一个军种呢?警界有没有这样的组成部分,我也强烈怀疑。至于各类特警,更没啥可说的,据我所知,今天的这种不受他们待见。

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一些院子里停的车都少了不少。也就是说,当我还在那坐沙发看新闻的时候,一些聪明人早已离开塔尔科夫,溜之大吉。唉……我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会热烈欢迎从遥远国度来的那些难民。不管怎么样,没人喜欢他们。这里可不是欧洲!即便是欧洲,最近也不那么待见他们了。

我到家时,楼道里一片漆黑。断电了?绝不可能,电梯还走着呢。怎么回事?借助手机上开启的电筒光亮我看明白了,有人把楼道里的灯泡摘走了。真是的,竟已活到这步田地,现在连电灯泡也开始偷了。

进了家门,我随手把门锁了,然后把收获的东西摆在沙发上。弄到的东西还不算很多,但应感谢上苍了,两三天可有东西吃了!

我把电水壶烧上。“喵–”传来门铃悦耳的声音。监视屏上现出帕沙·加里别林的脸孔。他怎么跑来了?

“开门!”电控装置应循着我的话音打开了门锁。

“你好!”

“别来无恙!请进,我刚烧上茶水。”

“现在顾不上这个!你听说了吗?米什卡被杀了。”

停–

“弗罗洛夫被杀了?”

“是啊!”

他是我们的系统管理员,我的同事,善良,有些懒散,戴一副圆形眼镜,有点像约翰·列侬。他是一个优秀的,绝不招惹是非的小伙子。他能碍谁的事呢?

“你开玩笑……,”我半信半疑地说,“停,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知道周围都出什么事了吗?!”帕沙愤然喊道。

对这种情绪反应我有点不知所措,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乱了。我身边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被枪击!而警察根本就不管。”

他激动地在房间里冲来冲去。从他的话里,我渐渐开始明白,形势要比我的想象糟糕得多。

乱了,更确切说是有组织的骚乱已经蔓延全城。街头在相互射击。警察不知所踪,没人制止这些零星的枪战。谁在和谁打仗,完全搞不清楚。在来我这里的路上,帕沙也遇到了枪击,汽车的速度救了他。他先去找弗罗洛夫,却在他家门口看到了他的尸体。有人向米什卡的胸口开了几枪。他倒下后,头部还中了一枪。

“我蹲在他身旁,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在走动。我跳起来就跑!”

“那为什么来找我?”

“你住得比较近,而且开车比我好。”

没错,帕沙是买的驾照,但遗憾的是他没能把驾驶那辆贷款购买的马自达车的技术一并买到。平常开车走个胡同还凑凑合合。而现在可是要开车走主干大道了……

“该逃命了!就现在!”

“等等,我需要收拾一下东西!”

“你还收拾什么?!你怎么现在还不开窍?!要逃命!马上!”

的确,他很会说服人!我找不到什么反对他的理由,在没完没了喊叫声的催逼下,我在房子里开始东跑西颠,抓狂地把能找到的有用东西往背包里塞。唉,其实我的背包不大,但装这些东西富富有余。看上去,周围所有东西都是必需和有用的,但离家在外它们又全一无可用。你比如说,谁出门会需要高尔夫球杆呢?即便上面有天路华集团公司副总裁的签名。

撞上门,我们沿楼梯下楼。在院子里迎接我们的是另一个熟人–杰米扬·斯卢茨基。和我一样,他也是程序员,但在相邻部门工作。最搞笑的是,我们甚至长得也有点像。大家常开玩笑说,是工作消除了外表的差异。他和帕沙住在一个院里。惊吓之余的加里别林专门让他留在院子里看着汽车。不能不说,他做的绝对正确。但当面对一个武装人员时,杰米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迅速把为数不多的家什装到车上,上车坐好。车里很暖和,帕沙根本没熄火,暖风一直开着。

“我想喝水……”斯卢茨基抱怨着。

“我楼上有矿泉水!我们还要开很远哩。”

“去吧,就是快点!你把手上拿的夹克放下。”

对,拿着占手。方才我们搬东西时,我一身是汗,所以没穿它。

我迅速冲进楼道,然后是电梯,家门……桌上戳着的矿泉水!

抓上矿泉水瓶,撞上门。就在这时电梯悦耳地响了一声,往一层去了。我赶忙跑向楼梯。糟糕!要命的鞋带……我差点大头朝下飞出去。我蹲到了地上。

啪!啪!

“啊–!”惊恐的叫声在外面陡然响起。哭喊声从窗外传来,回响在楼道深处。

“让他闭嘴!”

又传来两声干涩的枪响。

“好,见阎王了”

“检查一下他们身上的证件。包,还有夹克,所有东西都看一下。”

我缩身躺进壁龛里,这地方按规划本来是摆鲜花用的,但养花的钱一直没有收齐。

“这是加里别林,这驾照上有照片。”

“另一个是谁?”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那上楼!这里还应该住着卡拉谢夫,名单里有他,4层15号。别在那里磨蹭。”

我听到脚步声,努力背靠着钢筋水泥展平身体,在加上楼道里没灯–真谢谢这位偷灯的无名客呀。但来人也许会有电筒!

“头儿,这有通行证!这是卡拉谢夫!”

“原来是和他一起逃。那么说,活儿干完了。甭管这些,房子需要检查!他那里说不定有什么呢!”。

传来皮鞋踩着柏油路走过来的声音。现在他们就要走进楼道,会用手电照楼道。不会吧?没事他们何必要照这里?外面天还不那么黑,他们随身也许没带电筒,再有电梯门上的LED灯也闪着亮,不会找不着……结果也是这样:俩坏蛋奔着电梯走去,没做片刻停留,只是最后一刻,其中一个家伙不知为什么照了一下按键。随着一声悦耳的信号,电梯驶向我住得楼层。

哼,现在他们上了楼,想办法破门,再进到我家。然后会怎样?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找什么,但要把那里翻个底朝天,他们会足足用上5分钟。我家里家具不多,现代生活方式都是如此。接下来,接下来,他们就会下楼。不管要用什么方式,腿着走楼梯或者坐电梯,两种情况他们都会发现我。无论从电梯还是楼梯方向看,壁龛都能一眼看到,而且他们还有电筒。

就是说,只有5分钟时间?或者6到7分钟。呆在这里只会等死。往院子里跑吗?唉,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在车那边?难道这些帮会分子都是聋子和瞎子吗?唉,这真是不好玩。

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我不是去找更安全的藏所,而是冲向楼梯,往上跑。楼里的楼梯完全是现代设计,没有任何死角和拐弯。无论你怎么走,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亮着灯,根本不需要手电。我还算聪明,为了不出声,把皮鞋脱了,穿着袜子走,二层,三层。上面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响,接着是吱嘎吱嘎声。我的门啊!

“您已非法侵入私人领地。我呼叫警察。”

是我的警报系统!我自己安装的。打这样的电话现在对我非常有用……这里还没有人为凶杀出警呢!

“狗娘养的!”有人在上面骂道,“差点没开枪。我干掉你!”

有东西发出砰砰的声音。警报器的声音没有了。

“这样才乖!”

我上楼,小心地扒边儿窥视了一下。我家的房门大敞着,看得见进门过道亮着灯。刚才我是关了灯的!门里看不到什么人,但从房间里传出人说话的声音。

快跑!

我把鞋紧抱在胸前,努力不发出声响,穿过楼梯口,拐到上面那段楼梯。这会儿身上忽然没了力气,我象刚才那样重重地摔在地上。再往上走已基本做不到了,只能将就着挪到了上一层 的楼梯口。

说话声变得大起来。看来,坏蛋们什么也没找到,准备回去了。

“为防万一,在那里绑一个东西吧,”这是被警报器吓到的那个家伙说。

“有蛋用吗?房主在下面躺着呢!”

“万一呢?说不定有什么朋友会到他这里看一眼。”

“哈哈!如果他们还活着!当然也许会有傻邻居来探头看看!”

“那你拿这个邻居怎么办?”

“嗯,好吧!”另一个家伙同意道。

他在那里干了起来,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而这时前一个则抽起烟来,我闻到了烟味。

“好了,按你教的办了!现在让他尸骨无存。”

“瞧,雇佣我们的都是聪明人,这些细活都不用他们考虑。”

传来电梯门开启的悦耳声音,剩下我一个人了。

此时此刻,当某部电影中的主人公处在我当前情况时,他会怎么做?肯定会一跃而起,在房间里找到那个捆绑的爆炸物,瞬间拆除它,然后抛向离去的坏蛋。 他们制造的不正是这样一个手雷陷阱吗?恶棍们刚好就要走出楼道了,可以用手雷投他们。 没错,枪战片的主人公可能会这样做。 但我不是电影主人公,也不会拆雷。 在服兵役那年,就用冲锋枪参加了两次射击,手榴弹压根没见着,只在电影里见过。

我坐在楼梯上。院子里传来车门的撞击声,马达的启动声,车开走了。 之后,窗户上闪映出一片火光。不用向外看我就知道,这是加里别林的“马自达”正在燃烧。伴着浓烟,从梦魇中逃脱的最后希望就这样消散了。

不知在楼梯上坐了多久,没有人出来,整个大楼静悄悄的。好像所有居民突然都死绝了。也很可能,他们只是逃离了这座城市。一丝渴意让我回过神来,太想喝水了!但身上什么也没有。 我站了起来,感到一阵骨痛筋酸。我这是呆了多久啊?

马自达已不在燃烧,冒着浓烟。呛人的烟味从车窗冒出来,散布在整个院子。伙伴们的尸首没有看到,应该是躺在烧毁的车舱里。现在该去哪里呢?腰里挂一个空水壶,兜里揣一把折叠刀,这就是所有东西了。没有食物,没有水,什么都没有……

出门拐弯,我朝那家被洗劫一空的商店走去,那里还剩下一些矿泉水了,现在也算样东西了!

奇怪,路上没有碰到一辆车,也没看见一个人。一个人没有,仿佛都灭绝了似的。沿街拐向一个销售网点。在楼外墙上,我看到一个新鲜的擦痕,还夹着漆迹:无疑是刚有辆车紧擦着墙开过去了。啊,这就是那车,开走真是没有多远……。被子弹打破的车窗和满是弹痕的车门–不走运的司机。还有气味,鲜血的味道!鲜红的斑点溅布在小半块挡风玻璃和右车窗上。我稳住心神,绕着车转了一圈,小心地往里张望。的确,司机很不幸,他最后的旅程很短暂。一个壮硕的男人脸朝下趴在方向盘上,头扎在仪表盘上。仿佛这位大叔还正在专心开车!急着先把他打倒的原因很明显:如果让这样一个大块头跑出来,很少有人不会感到一种威压。他的衣兜被翻出来了,手套箱也是打开的。后座上扔着几个翻开的包、杂物、散落的扳手和螺丝刀。看来,这位大叔当时急着赶路,但还是没有来得及。后备箱也是开着的,但除了备胎,什么也没有。

我有点想吐,赶紧走到一旁。可别吐啊!而且有什么可吐的呢?从昨天起就什么也没吃过。

啊,商店到了!这里看上去基本没什么变化,被掏空的店面大敞四开,无人光顾。矿泉水居然还完好无损!我贪婪地抓过一瓶喝个没完!啊–好受些了。一瓶差不多都喝光了。

见鬼,我最多只能拿得了3-4瓶。上帝啊,我真是犯傻!车里有包啊。而且好像没被血污弄脏。向那边一路小跑!抓起包,顺手从座下捡起几个扳手、螺丝刀和钳子。干什么用?工具什么时候都不是多余的。现在返回商店。

往包里装上了7瓶水、几包“叶梅利亚”饼干(有吃的就行),还有一包不知什么米。没了。这里再也找不到什么了,所有东西在我之前都被搬走了。回头看看,被害人的尸体已经开始有味儿了。也许,这只是我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勾着着我的视线……什么呢?搞不明白。那念头执着地在我心头某个地方起伏,但就是理不清楚……从空空的商店走得远了,才醒悟,是夹克。应该把受害司机的夹克拿上,它在座下扔着。可它沾了血迹,怎么穿呢?“嫌弃,是吗?”内心的声音嘲讽地问我道,“夜里准备穿着衬衫在冷天里到处跑吗?哼,真是个壮小伙儿!”

现在还不是很冷。不管怎么说,白天还到不了牙齿打颤的份儿。

我马上又想起在楼梯上过夜的情景。那里没风,但也没那么暖和。要知道这是楼房!供人居住,而且保暖设施很好的室内空间。一个注定要回去的地方。什么,让我去敲邻居家的门?说刚刚有人试图谋杀我,还在我家里安了炸弹,所以我能在您家临时住一下吗?他们的回答我能想象出来。

对了,现在去哪呢?去哪个同事家吗?去冒挨枪子的风险吗?显然,有人在按照一个名单找我们,很难相信上面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而且是那些最近和我工作的人。所以到其他地方我很可能遭遇到昨天的“不速之客”。

路在何方?脑子里没有主意。难道要像流浪汉那样去钻地下室吗?那也没什么,我们这里的地下室并不是很差的,甚至那里还开有商铺,我还去过几次。的确,那里大部分都是铁门,但我有工具呀!而且我知道的最近一家店铺离这里不是太远。

唉,我做窃贼的才能仅限于把锁孔外面的装饰物弄掉。下面就是粗铁疙瘩了,我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尝试想用各种弯铁丝开锁也无果而终,因为这种铁丝根本就没有。况且,也不懂怎么弯铁丝。也许不是简简单单弯成个直角就行的……干这事我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吐了一口唾沫,坐到台阶上,打开一包“阿古沙”牌饼干。你可别在心里偷着嘿嘿笑!假如您碰到这种情形,我也会看您乐子的。

窗户呢?那有铁栅栏。糟糕!怎么办呢?有撬棍就好了,但没有。

我们这里哪能找到各式工具呢?除了港口,还能有哪?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但去港口……见鬼去吧,最好我还是在近处什么地方找一下。工地!那里肯定有撬棍和很多有用的东西。我们去那里。可具体去哪呢?附近工地的地址我不知道。但好像坐公交车时在窗外看到过!嗯,我正好半夜时能赶过去。怎么?谁还有更多的选择吗?好吧,别无办法,我们去工地。却不能把装备随身拖过去:万一在那边找到有什么可用的东西,结果我却拿不了怎么办?我把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雨棚作为临时储藏所,把瓶装水、水壶和“叶梅利亚”饼干放那里。从街面上看不到,也没有活物会往那里跑,因为这不是香肠!我随身只带上了一个空包和一瓶水。没事,明天我就把撬棍拿来,就可以在新地方有充分时间好好吃一顿啦!

第二章


我的工地之行绝非是一场轻松平安的游玩–真该诅咒那里!途中,道路一侧响起激烈的枪击,一颗子弹咔嚓一声落在身边。妈的,没想到自己能跑这么快!不得不躲进废弃的车库,等着不可理喻的对峙双方最终捋顺相互关系,消停下来。为此,他们耗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来出乎意料地轰隆隆地又连射了一阵(我看甚至已经不是自动步枪了)。接着,声息全无。此前,更多的是火枪射击,还有手枪。

我在隐蔽处又坐了一个小时,才敢来到外面。没有了枪声,四处静悄悄。刚才那边谁赢了谁,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要再有子弹呼啸,可以继续往前走。我从车库探出身,朝四外看了看。一个人没有。我迅速跑到就近一处房屋跟前。然后又走了半小时,看见了房顶上方的起重机吊臂。到了!就是这处建筑工地!现在一切都会很快完成!要找钢钎,可能还有其他什么有用之物,拿上就回去。那我完全可能在有顶棚的地方睡觉了。

绕过一幢房子。

“站住!

这又是谁?

两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一个提着猎枪,另一个手里的武器看不清。

“喂,喂,爷们,你们要干嘛?

“过来!”

我走过去,但尽量保持距离。那个持猎枪的人不是做样子,而是有所表示地挪动了一下枪杆。这是说,别犯傻啊。他们夺过我的提包,把里儿翻过来。一瓶水掉在了地上,搜查者不屑地一脚踢开。

“就这些?把兜翻过来看看!”

兜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几把螺母扳手这俩哥们才没兴趣。

“你,当真就戳在原地啦?!把票子拿过来!”

“可……我什么也没有啊!”

喀嚓一下!枪托蛮横地击中我肋骨。

哎呀……疼死啦!

“你们怎么……我冒犯你们了吗?”

“狗东西,住哪儿?”

“落叶松林荫道五号15室。”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是哪里?”

“远着呢……这么埋汰的家伙能有什么呀?起来!”

我又被粗暴地踢了几脚,强迫我从柏油路捡起提包,推搡肩膀告诉往哪儿走。

我们没有走多久,烟味就钻进了鼻子。在一个角落处拐弯后,面前出现一面顶部圈了带刺铁丝网的长长围墙。沿墙根前行,再次拐了一个弯,到了一道紧闭的大门前。门旁燃烧着一堆篝火,有几个人围坐篝火。他们都有枪,猎枪占多数。

“你好,米佳伊!带来的人是谁?”

“没啥……是个壮丁。让他和其余人一起吧。”

大门左侧有一幢波纹形金属板构造的房子。我被推向了那边,提包也被提前没收了。接着,入口大门的挂锁被打开。我朝前走了几步,无力地瘫坐在地下。天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您也是被抓来的?”

我朝声音转过身。地上坐着一个大叔,他已不年轻了,戴着镜片破碎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

“嗯……没收了一切,还被枪托子揍了。怎么回事啊?”

“年轻人,这里原来是塔尔科夫城市委公共经济基地。那些坐在街上的人,冒昧地说,就是通常的强盗土匪。确切点说,就是本地居民成了土匪。”

“他们有武器啊!”

“不是每个人都有。暂时如此。他们武装起来快得很。抢劫民宅,拿走一切值钱的东西。这过程也能找到武器。”

“他们要我干啥?”

从邻座的话中得知了一些情况。他和他那些偶遇的同伴已是第三天坐在这里了。这段莫名其妙的时间开始时,帕维尔(他的名字)曾冀望集中疏散撤离,因为他坚信,当局就是有责任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拯救市民。枉然了,所有官员都是第一批逃离的,任凭城市遭受命运摆布。往后会怎样,他也不知道,因为自己不过是出门买面包,被米佳伊的同伙抓住,圈进这个简易房。从那时起,俘虏们一天里两次被赶到住宅区清场,目前还是附近的房屋。帕维尔在早上倒了霉,一根通常用来做大门的原木滚落下来砸到他腿,他消耗很大气力才返回简易房,现在休息恢复中。

“将来他们会怎样?起码得给饭吃吧?”

“昨天给了点鱼罐头,那边有水。”他朝一边努了努头。“厕所里有水龙头。您呀,我估计啊,抓来替换那些死了的人。现在我对于他们没用了,路都走不了!希望他们放了我……”

妈的!这爷们把自己安排好了–放了他!那我呢?就这么做苦力……邻座发现了我的苦恼,摇摇头。按他说的,我们的处境不算那么坏。毕竟,有用的住宅土匪们早晚会全打开,到那时,俘虏对他们就没用了。因为俘虏也是需要养活的。

“他们也会把您放了,您看得见这一天的。一个星期……或者……再多那么几天……反正早晚当局哪一天就会回到这里!?当局不会抛弃这座城市!那些坐在街上的人,也应当以某种形式证明无罪……为什么他们就得有额外问题?”

嗯……他的乐观态度我不认同。尽管从另一方面讲,他的话含有某些道理。算了,刚才关于水,他怎么说的?

喝够了水,洗了脸,我在简易房里转悠了一下。没发现啥有用的。通向其他房屋的两处门不仅锁住,还用木板钉死了。走遍囚禁自己的小监狱以后,我在墙角的一张废弃床垫上坐下。要不打个盹?

我是被踹醒的。妈的-妈的-妈的。踹人难道成了惯例?

“你要怎么着?”

“傻逼呀,你占了我的地?”

一个头发蓬乱的瘦小伙气势汹汹地看着我。

“你看上了这个床垫不是?旁边还有!”

“吵也是我的地盘!”

其他家伙则远远地看过来,瞧啊,他们觉得有意思。缺少娱乐?真想扇他嘴巴子!原木砸了帕维尔的腿,真的就那么简单?他怎么说的,更像是暗示。不,眼前不必打架就对付得了。

“让这床垫压死你!”

我站起来,转身要走。头发蓬乱的小伙铆足劲一脚踢过来,他肯定想着能踢到我。但我及时一闪身,以至于他踢空以后,带着全身力量撞倒墙上。老远响起铁板嗡嗡的声音,同时从大门那边传来发号施令的吆喝:

“喂,鸡巴的,干什么哪?!都他妈闭嘴。烂货,我一下子就让你们乖乖守秩序!”

应当说,喊叫的人话很灵。惹事生非的人立刻闭嘴了,透过牙缝呜呜了几声,溜到一边去了。

“何苦呢您!”帕维尔责备我说。“我们不该说粗话。”

“我又没碰他!是他自己骂人!”

“格里沙是我们组长。要和他处好。”

“嗯。不然原木还会滚落一次吗?”

我的对话者气恼地转过头去。好像我的话说中啦!

好啊,我还是及时睡足了一觉!梦做得神经兮兮。中间醒过两次,在床垫上欠起身。记得,有一次醒来不是偶然:有人闪到我一边,然后就没了声息,一点也没暴露自己是谁。半睡不醒的我既没有高声斥责也没有蹿起来,何必呢?不要让别人注意你。我等了一会儿,但再没有发生什么。


“哼……贫穷可怜的一帮人……”一个壮汉沿我们的队列走过。“把你们都补充上!”

他朝我一点头。

“从今往后,你们都得,烂货,尽心尽力地勤勉工作!不得偷奸耍滑!否则,你们的晚饭合并到午饭了!而且是明天的午饭!有问题吗?没有?那就摆手,迈步!齐步走!”

落到我们手里的是新楼群中某栋的一个单元。警卫人员把我们带过去以后,让全体人员站在这栋楼附近,开始发布命令。命令像斯巴达时代那样简短明了。

扛原木的人们在前面,上到最上面一层后,开始下楼,凭个人的临场表现挨门挨户地冲撞砸开每一家大门。接着,一刻不停歇地顿着脚,一步一步走到下一层。跟在冲撞小组后面的是搜寻小组,两个人负责一户。警卫拿着手枪首先入户,他监视搜寻小组干活,并且最后离开住宅。还有一个持长枪的警卫站在最高一层的楼梯过道,监督能看到的一切。

摆在桌子上的食品和已经打开的罐头是可以吃的,但禁止新开启罐头。新罐头必须拿到电梯平台,根据类别分拣、码放。此后,搬运工把它们运走。他们是我们队里的单独一个小组。各式大衣和女式服装不拿,没用。应有尽有的日常家用小工具也无需求。找到值钱物品必须立刻报告警卫。任何武器,哪怕是菜刀也不得拿,否则当场击毙。不仅针对违纪者本人,还牵连到一个组的同伴。发现现金、贵重物品、武器的奖励任何类型的罐头两听,而且可以就地吃掉。不得同任何人分享奖励品,否则剥夺一切。

药品属于特殊条款,它们是不加区分一律收回的。对待酒精制品要格外小心,必须完整无损。

“有问题吗?有没有听不明白的蠢货?那就动手吧!”

我们头发蓬乱的组长走在前。

“这样!你, 还有你,”他用脏手指头捅着。“上‘原木’组!还有你们两个。”

我被列在其中了。

抬原木撞门的人,他们的命运最糟。早上我听了别人交谈,明白了这点。他们不必像搬运工那样楼上楼下跑,不必像在房间里翻找财物的那些人要承受警卫粗暴行为的风险(这些人叫搜寻者),但好处仅此而已。可别说搬运原木是享受(其实那是重七十公斤、为便于搬运和移动而焊接了把手的金属撞杆)。除此之外,抬原木撞门的人干完自己的活还得去帮助搬运工。他们当中谁也不敢奢望在已经被翻遍的房间里拣漏,因为这是要就地枪毙的。

最有油水(也是最危险)的职位是翻箱倒柜的人。通常,他们同组长相处得好。我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因而被安排到“原木”组。

我走到金属杆跟前,估量着。

“喂!”这是警卫。

不是我,是冲组长。

“请讲!”

“干嘛把这瘦鬼安排进‘原木’组?”

“有一个人因伤停工。”

“难道找不来一个体格好点的?这家伙皮包骨!佝偻病。”

“没事,他很结实。”

警卫脸色沉下来。

“你搞错了吧,骚逼操的!?雏贼,你对谁扯谎?我跟你说什么啦?换人!昨天那个宽扁脸的四眼被‘原木’砸腿我就够受了!难道你想亲自搬‘原木’?!眨眨眼我就办成!一刻不能耽误,快点!”

这么一来我就做了搬运工。这活基本上不会弄得浑身是土。多拿,快搬,里面好似有点门道。千万别把什么东西丢掉和摔碎!特别是如果打碎了一瓶酒–严惩不贷,马上兑现!说实话,我们也有奖励。如果我们拿回来的一大堆东西在一个小时内送到资深警卫身边,就会发给我们两听罐头(当然是他挑出来的)给大家的,七八个人吧,不是很多,但总有那么一点点。撞击门的那些人连这点也沾不着边。

要跑着干。跑着上楼,因为下楼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保证物品没有任何碰伤损坏。没有喘口气的功夫,必须一个小时运送到。去了,回来,再去。所以就是一个跑。

跑过一家被洗劫的住宅时,我朝里面瞥了一眼,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照片,那是一个穿着薄裙的姑娘。照片很大,制作的很专业,姑娘栩栩如生。天啊,难道曾经如此吗?有人手挽手和这美女散步。尼涅莉……我突然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气味。

“快点啊!”

马上,我在跑啊。重新上楼。想喝水,但不得进入住宅。

“抽烟小歇!”

桶碰到柏油路咣当当作响。警卫队中有人吩咐给我们送水。翻箱倒柜的人当中有人在边上贪婪地啃起了罐头。他斩获的一块金表现在正闪亮闪亮地戴在保安队长的手腕上。

我们暂时一无所获。如果负责的警卫不吩咐弄两盒燕麦片来,我们会饿得咯吱咯吱咬牙。还算走运!

“开心解闷结束!”

重新上上下下跑起来,楼内的直升梯不运行,八成断电了,房间里也没有灯。必要时,警卫使用手电照亮。

“完毕!”

真的吗?是的,这个单元里的房子被我们翻得底朝天。掠夺的全部财物一下子还运不走。组长看了看搬下来的财物,吩咐留下两人守护。现在我们要把战利品运回基地,卸货以后再返回。好啊,“原木”不用往回拉,轮到下一个单元使用。沉甸甸的杆子被拖拉进了一家住户,把它弄到这里来的那些人现在转而去做搬运工了。

还有一次突击检查呢。两条腿已经迈不开步子了。为了在简易房前追上我们,全体苦役都被安排站在了大门口。还琢磨出什么来提防我们?几分钟过后,从房屋里走出一队人。在若干同伙簇拥下,一个矮壮的男人煞有介事地讲起话:

“马卡尔……”左边的人悄悄告诉我。

“他是谁?”

“本地长官。”大家都受他管。

跟在老板后面走出来的竟然是帕维尔!是你呀!

“我欢迎你们大家!”马卡尔举起一只手。

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警卫们作出凶狠的表情,于是,我们全都“一致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悦”。

“如果大家还记着,向你们保证过,为了大家的福利而干重活,可以换取自由。让那些被主人草率抛弃的财物服务于实际需要它们的人们,这里没有任何不光彩!”

不言而喻,我们都“同意”。响起赞成的欢呼。

“那么,”匪首做作地停顿一下。“你们当中不能再继续工作的一位,今天可以回家了,而且不是两手空空地回去!他可以随意拿衣服,随意挑食品,只要拿得动带得走!”

听着从匪首嘴里冒出来的这些合乎实际正确无误的话,感觉怪怪的。

根据长官的手势,就近一间仓库的大门敞开了。里面是规格一致码放整齐的一包包各种衣服。什么式样的坤帽和女式泳衣也没有。放在这里只是正常人在合适的场合需要穿戴的那些服装。结实的皮鞋,耐穿的裤子,以及各式夹克衫,棉布的、皮质的、军用迷彩的。背包和提包单独摆在旁边。还有家用载货便利推拉车。

在匪首同伙们支持的目光鼓励下,帕维尔胆怯地走进仓库。在服装堆里翻腾一会儿后胆子大了些,他脱去自己的外衣,穿上优质皮茄克和好看的皮鞋。胆子不够大!我都知道,要拿结实耐用的,而不是好看的,好看的不经用,两个月以后就坏。他又换了更新一些的裤子。允许他使用小推车,所以他拉着小推车在角落里暂时消失了。应当能想到,那边储藏着食品。十分钟过后,他出来了。小车满载,他很吃力地在柏油路面拉着。

“瞧啊!”作为得意的表示,马卡尔伸出手臂。“努力干活吧!眼前的一切在期待你们大家!”

大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

“吸血虫,大眼,你俩把这爷们送走!盯着点,防止别人欺负他!败坏名声的事我们可不沾边啊!”

帕维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释放了,还捎带了满满一推车财物!说服别人是一回事。突然需要自己确信自己所言的真实性,这就是另外一回事。这并非每个能言善道的人承受得了的!帕维尔的笑容没有自信,他朝我们挥着手,转身走向出口。就在他把手放下的瞬间,我看见他夹克衫右兜上有一个图案,那是一只微笑的小熊,这个徽章很可笑。办公室里我邻座的女孩子就有这么一枚徽章,所以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某个青年运动组织……具体没记住。

也安排我们吃了饭,饭菜相对来说还不错。看样子是为了纪念隆重一刻。后来……后来喜庆的活动结束了。就在我们进入简易房的那一刻,我感到后脑勺被人用力打了一下。自己无意中已经身处入口的边上。水滴的声音……旁边是厕所吗?

“醒过来啦……”有人这么说。

我想动动身子,没用!有人坐在我腿上,双手被牢牢按住。

“听着,聪明人!”响起组长的声音。“明天,你要表示跑‘原木’的热切愿望。明白啦?”

“这又不取决于我!那里都是队长说了算!”

“甭管是不是他说了算,你都得说出自己的愿望。烂货,明白吗?”

“还要怎么明白呀。”

“怪不得,”头发蓬乱的他哼哼道。“教训他明白……让他知道,我不开玩笑!

我被揍了一顿,到了半夜也睡不着。

早上排队的时候,我仔细看了横排邻近我的几张脸。昨晚,他们中有人坐在我腿上,有人压住我胳膊,还有谁打了我。这不是同一个人干的。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我们本来应当互相支持!应当……可实际上却成了这个样子。弟兄们,怎么着,结果却是要各顾各?今天让你死,明天就是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囚犯曾经说过的。我是在哪本书里读到过的。就是说,可以推测,‘原木’很快就会再滚落一次,这次是砸到我的腿。我强烈怀疑,自己是否能走运,像帕维尔那样侥幸逃生。

我们在路上走着。我不想往两边张望,什么没见过呀。张望有啥意思?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发现路上,准确说是路边,有清晰的斑块闪动。我的视觉记忆很好,这不止一次地帮助过我。我在监视仪上能迅速测定各种各样的微小细节,甚至于每行字长短的差异,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差别都能最先看出来。一眼就能发现。严格地讲,斑块也不是在路边,而是在沿路水沟的外侧。我放慢脚步,嗓子里干得直冒烟。

是一只幼熊图案!就是幸运儿帕维尔新夹克衫兜上那种样子的小熊!哎呦!沙土里露出褐色斑块。我发誓,昨天还没有呢。我拖着一大袋子沉重的衣物走,所以总是看着自己脚下。就是在这个位置。此处有一条沟壑靠道路很近。

就是说,昨天马卡尔的走狗们沿这条路送走帕维尔。现在呢?告诉其他人吗?那等于剥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我也会因此在半夜被床垫摁住憋死!这个组长……他完全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能猜到。他会把我当作叛逆者交给警卫队。我甚至连简易房都走不到。

“我准备搬‘原木’!”

“别吱声,死家伙……”对于我的自告奋勇,队长善意地不予理睬。“先灌他瓶酒。”

组长在我背后哼了一声。全明白了,晚上我还得接受被教训的程序。尚不清楚,程序之后我能不能投入工作。算了,只当我懂了暗示。

又开始楼上楼下地跑起来。单元里轰隆隆地响着–撞门的人在干活。他们在几层?五楼?没有……暂且不着急。搭档捅了我后背。“来吧,别待着!”“我马上,马上!”

轰隆隆的撞击门的声音已经在四层了。我沿着楼梯往下跑。一团团的尘土中看得见大家干得多卖力:水泥块从门框侧面飞出来!有的门撞不开,毕竟门也是诚信产品。这时,弟兄们就会砸掉窗户与门之间或者走锁闩的那块墙。据我所知,大多数情况下,锁安装得都一样,毕竟门的制造是标准化的!

第三层了。渴得要死,不行了!嘴里干透了。抓住在楼梯上停顿一下的机会,用瓶子迅速灌了几口水。普通的饮用水,我一次扛一箱。这又不是伏特加,警卫对我拿的东西不会格外注意,没有什么气味。

“来啦!”

撞门的一组人吃力地往二楼走着。抓紧时间!从他们身边跑过时不小心踢到了近旁那个人膝盖下面。他失去平衡,声音低沉地大叫一声。沉重的金属撞杆危险地倾斜了。

哎呀……第二个人也要倒。脚下绊了一下–情况不妙。他朝前摔下了。

“操你娘的!”

糟糕透顶的惯性–这可是要命的呀。“原木”以自身重量(加上我那一脚)冲击了前面的搬运人。双层中空玻璃窗咣当一声飞了出去。紧接着撞杆滑落,殃及到前面的搬运者。

我在楼道平台边缘坐下,转过身用双手撑起身体。稍微向左……一跳!我脚下是一个人有弹性的身体。爷们,谢谢。这一跳是缓冲,我就是这么盘算的!

楼的这一侧没有警卫,门的朝向相反。所以谁也抓不着我,除非子弹。拐进角落,我停留了片刻。没有枪声,也没有追赶的声音。看来,目前还没发现我?亲爱的家伙们,你们在自己的贪婪中忙活去吧!

每个正常人在我这种处境下能做什么呢?不用说,拔腿往家跑。嗯,要是这么跑的话,不会跑得太远。在这市区里说不定有多少形形色色的“马尔卡”带着卫队在到处游荡呢?不想出去试了。我才不愿意从一处简易房换到另一处简易房。所以,哪儿也不跑了。

我看中了一幢五层的楼房。我顺着围墙往二层的凉台爬。走运的是,一层住户在自家凉台安装了护栏,它的铁条被我当作特殊的梯子来使用。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但终究还是爬了上去。气力还很充足。我躺在地上观察起来。一个小柜子里全是一些抹布。一把不大的斧头!砍柴的小斧头对我合适,但不急用。一罐机油,各种家什,往后有用!我把那些衣物摊到地上,毫不吝啬地浇上机油。又小心环顾四周–附近有没有人,看不到。用浸了机油的衣物按住窗户玻璃。使劲一撞–被挤压的玻璃发生破裂的声音。这种小伎俩我是在书本里看到的,那还是中学时。《青年近卫军》–真是啊!书里说,这种方式下玻璃被挤裂也不会有大的声响。书的作者没耽误我事。小心翼翼地翻越过窗台,OK,我已经进入房间了。但愿街上没人发现我这次行动。窗户不怎么遮光了,可以仔细看看屋里。在厨房发现了干硬的长面包,一点早已发霉的通心粉,两罐自家的腌菜,是腌西红柿–正是要找的东西!我顺便把面包泡了盐水。找到一些水,有喝的了。拧动旋转开关,水龙头只是不痛快地嘶哑叫着–管道里空的。现在可以喘口气了。

逃跑基本上得手。虽是一时兴起的决定,但我没有其他出路。我致残了撞门小组中的一个人,第二个很可能被致死,当时我从二层和三层之间的楼梯平台跳到他身上。让道德警官大声怒吼吧,我丝毫没感到良心有愧。向来如此。昨天夜里,可以称为难友的他们按住我的手臂和腿脚,他们中有人殴打了我,显然,良心也没受煎熬。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按照组长的旨意使沉重的金属撞杆砸落到我身上。肇事者未必有什么特别忧伤的。“你死在今天,明天就是我!”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才不愿意让头发蓬乱的组长得逞。我敢相信,现在,为了他一些人正在惨遭全套的殴打。

我在歹徒面前说过自家地址。因而完全有可能被谁记住,并且会在那里守株待兔。请便吧!他们甚至往屋子里窥测,我不反对。反正我那里没有任何值钱的。生活的所有必需品,我将在其他地方获取。就像这种废弃的民宅。看来翻箱倒柜的不止歹徒,是吧?

马卡尔带着自己的帮凶有计划有步骤地洗劫民宅,不经检查不会放过任何东西。如此节奏,到达这里还需要走一阵子。所以,我可以喘口气–他决不会在自己的“领地”附近搜查我。他倒是能派俩亡命徒去家里,但期待的无疑是失算。我还没那么昏聩。

觉睡得不踏实–附近有人开始对射。尽管不在房子跟前,但我也得说声谢谢!并再次确信,必须离开此地了!

我按照歹徒的方式搜查这套住宅,获取到手的相当微不足道:在此居住的显然不是富人。除了自制腌黄瓜,还找到了三玻璃罐苹果。秋刀鱼,马哈鱼,茶叶!这可相当不错啦!白糖。以及零七碎八的。大衣我没拿,没到季节呢。皮夹克,尽管不新,还是顺手拿了。遗憾的是没有尺码合适的鞋。

足不出户,等待黑夜到来。我并非像,猫头鹰那样黑暗中能看见什么,要知道其他人在夜里不具优势。我熟悉道路,视觉记忆出色。所以小步走,慢慢爬,但一直朝家的方向,要远离这个地区。

说实话,我还真的打了个盹:看来是神经系统吃不消了,醒来时,窗外毗邻的楼已淹没在黑暗中。坦率地讲,我从未猜测过城里的黑暗会黑到什么程度。无论怎样,总会露出一束光线,甚至遇到供电网发生事故,窗口也会有点光亮。而眼前的黑暗却是彻底的!没有一点点的灯亮,没有一丝微光!看着就瘆人。

至于声音,今天塔尔科夫城内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往常。对窗外风声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于以往。有什么东西在方位不明的地方嘎吱嘎吱作响,准是忘记关门了。被风吹来吹去的各种垃圾簌簌叫着。没有任何脚步声和发动机的声音,完全没有。

该脱离这个地方了。我不能在此久留,需要吃点什么。假使我也像歹徒那样在屋里翻箱倒柜,会有撞到某个对此问题更具有组织能力的人的风险。那我将重新被安排去搬运臭名昭著的“原木”。而这可能还不是最糟糕的出路。不可如此,我对付得了。

我没有从阳台出去,干吗放着门不用?门锁不复杂。我有先见之明地没有马上拧开锁,而是把普通纸楔入锁闩,这样拧开时就没有声音了。同样的纸我插进了门框和门体之间,这样穿堂风也不至于把门甩开,起码不会一下子的。还得留下一个退路,以便遭遇危险时从那里灵活地溜掉!

单元门口够吓人的,风在这里的呼啸同房间里的感觉完全迥异。我把朝街的大门打开一条缝,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没什么,感觉暂时什么也没有。


街上,一股凉气迎面扑来。我心中自夸及时弄到皮夹克。我环顾着(应当说是留心地听着)四周,跑到毗邻的楼房跟前。又是一条街,这次宽了许多。我在黑暗中向前凝视,两眼开始适应了,已经能辨别出建筑物轮廓和生长的树木。四下一片寂静。我择机飞快穿越马路,顺着九层的高楼墙根下离去。一切正常。没有人喝止我,没有人对我的出现有所反应。那我就前进了。

在距离我熟悉的地段不是很远的地方迎来了黎明。无论去哪一个港口都是没有意义的。当然,我也没打算回家,再遭遇到马卡尔派出的人可就彻底“幸福”了!有必要造访一下我的藏身之处。半地下的办公室的确还没有被别人撬开过。“洁具•维修”–一个不起眼的招牌再明白不过地表明,这里没什么可要找的东西。当下的文牍主义职员就这样。就算这个“明白”是针对以前没有来过的人而言吧。我是来过的。不说经常吧,也是时不时过来瞄两眼。是啊,我没撬棍,但是有把小斧头!而且对眼前这个目标的内部布局有所了解。倘若我再聪明灵光些,没有撬棍也一样顺利解决。不过,大家都知道“好主意”何时来!遗憾啊,不是在需要的时候,而是在“事后”!

所以,不必非得撬门不可。让门立在那里好了。存在着另一个入口,位置在房子的另外一个方向。在那里什么也不必撬。这里的地下室相对比较干净。至少,在别处类似的地方各种破衣烂物向来堆积得很多,此地到不了这种程度。光线能照射到狭窄的角落。所以我相当迅速地从室内穿过。

此处有我们需要的什么呢?它在这里–墙里有个黑乎乎的铁皮柜子。一眼看过去,绝对就是个放在那种位置不足为奇的普通东西。其实,它也就是那么个东西,是很久以前安装上去的。如果在过去某个神秘当局执政时铁柜子里只有电话交换器控制板,那么现在……是的啦,这是当地电话网一台老式的公共通讯交换器柜。有一段时间就是这么安装的。后来把它搬到大街上,以方便提供服务。确切地说,又安装了新式的更现代化的,而这台就被废弃了。只是美好时光逝去以后,一些聪明过人的家伙把它利用于非法的电话线路连接。现有的这台交换器尚未整机切断。为此需要某些装配工作……楼里聚集着众多的各类事务所、办事处。它们中大部分夜间不办公。于是它们的电话便被非法地接通用于互联网。不客气地说吧,使用它们的就是坐在同一幢楼里的黑客。这个地方我也是急着要去的。不过,那时对这些“互联网劳动者”的尊称完全是另外的叫法。

星移斗转,人们翅膀长硬了,多少有了些钱,部分老行当被抛弃了。当这并非没有隐患:国家做出了不好的暗示。坐在墙后边办公室里的小伙子们从事起更实惠更有油水的事:兑换现金。其实根本没有人往这送钱,也没有人往这存钱。是这些人勾结住警察局,很普遍,也很热衷。塔尔科夫海关善于扣押罚没那些非法商品,无论有多少。

然而,电话线路柜保留了下来。任何人,包括办公室老职工,也没有怀疑过,把大家同坚固的地下室分离开的不过是老式公共通讯线路柜的铁皮板。这我知道,因为我曾经铺设过电线,确切地说,是给别人打下手。毕竟我不是那么大名鼎鼎的专业人才,嗯-嗯-是啊,为了捞外快那会儿什么都试过,为了多挣钱,甚至去做过装卸工人!焊接修理过多少五花八门的设备啊,现在想象一下都恐怖!要是我早就回忆起这些呢,啊?!

线路柜的白铁皮完全意料之中地助了一臂之力。潜入进去以后,我耗去不短的时间抖落身上的尘土和乱七八糟的赃物,它们布满了昔日的交换机。要为下一步考虑周全,如何去除灰土。

办公室漆黑一片,这里也没电。这种状况太奇怪……给人的印象是,断电似乎是选择性的。没事,窗口进来的光线足够,能把身边多少看清楚点。

经理们的办公室我不去,那儿着实不会有什么引人入胜的东西。那里的人像走马灯一样轮换,所以远不是人人都能把椅子坐热。根据陈旧的记忆,我是领导办公室的常客,在此翻刨一阵有好处!

站在维季卡的办公室门口,我若有所失地环顾起来。使人感到,特警立马就光顾了这里,还有快反特纵队,一切是以税务警察造访结束的。如果前一拨人是搜查执照和单据的,那么,税务警察就因为这些文件的缺失而毫不客气地带走了多少有点价值、而且好歹可以兑现的那些东西。敞开的办公柜子、扣翻在地的桌屉和敞开的保险柜门再清楚不过的表明,人们离开办公室时不仅匆忙,更是措手不及!嗨……老实说,我期待在此遇到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鉴于办公室被仔细搜寻过,除去几包香烟和到处乱扔的公文纸,我只找到了一瓶原封未动的伏特加,仅此而已。拉倒吧,在这坐过的不只维季卡一个人吧?还有其他的办公室呢!那里也未能幸免,同检查过的地方没有很大区别,仅仅是没有那么的乱七八糟。

发现了一盒包装打开的糖果,开过瓶的白兰地,两罐啤酒。瞧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物。挂衣架上有个包包,里面有笔记本电脑,一看就是台相当旧的,但实用的电脑。电池是容量很小的那种。妈的,看来我闯到这里徒劳无益了?

维嘉完全不是一个只知道吃的傻瓜,原本完全可以指望他有点存货,就这么失算真出乎意料。我什么都不在乎地转战经理们的办公室,在那儿我要挖地三尺!

最好还是别去了。我返回老板的办公室,咕咚一声倒进他的豪华沙发。怎么着也得有点什么完整无损吧!喝了一口白兰地,吃了两块糖,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

妈的……我还有啥优势呢?手头这点储存能活三两天的。这已经是乐观的了。躲进楼房里,这也不坏。但我强烈怀疑,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往里闯。有必要把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垃圾什么的往入口处的门那里堵。反正我是不打算从门进出的。我将从柜子爬出去,这样放心得多。

等等!我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还有休息室哪!维嘉有休息室!曾有过一个服务器,后来,黑客的各种把戏玩完,他还往里面拉过炮床。那么大的床,门怎么进得去?只能拆成部件拿进去。这个门……就在某个位置。我很快就找到了它。又耗费不少时间搞清楚如何打开。不想砸坏它,为我派上用场。最终,带隔架的低柜震动了一下,门在铰链带动下无声地开启了。原来如此啊。

炮床还在。它真的是非同寻常!(唉,那个姑娘要是就在现场多好!)有几叠干净的内衣和床单、被单、枕套什么的,以及几包保险套!这的确是首要用品!那些女人在哪里呢……在那个马卡尔身边肯定有她们!我看见了在绳子上晃动的胸罩和其他……哼……女人服装的其他部位。我强烈怀疑,马卡尔的同伙也穿戴同样的东西。不过,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豪华的等离子屏幕占据了半个墙面,旁边房间里有莲蓬头(没水)–到此为止吧。如果不计各种护肤霜和配有备用组合结构刀片的电动剃须刀,其他没什么。我也刮刮胡子吧,不然长这么长像野人了。洗手洗脸的事令人沮丧,没水!要是去厕所那个,还得爬到户外去。不然很快就会被熏死。

在不用水的剩余物品方面,我拥有很好隐蔽着的洞穴。阔气的床和备用的内衣、睡具、剃须刀、润肤膏-护肤霜,就这些。行了!还有保险套呢!法国产的!价格不菲的商品!要是能把它卖给什么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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